入冬后,拂晓的温度总是徘徊在零度线。在收费台对面的早点摊,食堂的工作人员哈这手跺着脚等待着晚来的冬日早高峰。“节能令”下发后,借宿医院的人少了,在这个急诊病号不多的时间段里,医院格外的空旷。
熬到这个时间段已经不困了,趁着这段时间是入院空档期,我涮好了拖把准备早晨的卫生打扫。冬天的地板拖起来总是显得地板灰暗,我盯着地板仔细拖着,一声呼喊惊吓到了我。
“你好,现在能交费吗?”
以往这种大嗓门的惊吓后,我的脾气会变得不好。我转头看过去,是个大婶。我抬起眼皮打量了下,除了脸色很憔悴外没啥特点。我放下拖把走到窗口,看到她大包小包拿着挺多东西。
“行,住哪层的?”我压着脾气回答到。我走到窗台拉开椅子,弯腰站在电脑前。
她嘿嘿的笑着,一边说着谢谢的话,一边把手中的饭盒放到窗台上。
“肿瘤科的。”说着,她从口袋里掏着现金。其实我对于窗口补费交现金的比较有好感,因为他们中很多人有个特征——脱离时代。信息化抛弃了很多人,尤其是文盲和低文化人群,帮助应该帮助的人始终是我乐意做的事情。
在把押金条递给她后,我寒暄了句:“来得挺早。”这句话打开了她的话匣,让从业快三年的我重新审视了我的工作意义。
她眼神失去了光芒,她叹了口气说起了自己。她已经六十岁了,有三个兄弟,但是三个兄弟已经没了。老母亲癌症,三个嫂子声称癌症会传染就没来照看过老人。她自己本身就有高血压,老母亲化疗疼得睡不着,这几天她也白天黑夜的熬着,现在坐电梯心都慌。这类事情在医院久了,我听得比较麻木了,甚至有时候都觉得活着太辛苦了。对于她的遭遇,我除了同情,能做的只有安慰了。
我说道:“哎,老人熬到这一步也不容易,到老了还有你这个好闺女伺候着已经很不错了,你兄弟家的几个不想看就是了,也不能硬等她们来了,你也得顾着自己的身体。”
“我也不指望她们来了,俺娘活一天我就有一天的娘。”说完这句话后她离开了窗口,但是我坐了下来,望着窗外发呆。诚然这句话没有逻辑错误,我总想着医院挽救病人的生命,却没考虑过医院挽救的还有病人家属的希望。
我听多了医生比谁都想救病人,但是没想过医生留下的遗憾或是遗恨比起病人家属的绝望微不足道。我见惯了人还没死,家里人开始分钱的;见惯了人还能救,家里因为出钱闹着拉回家的;见惯了人快不行了,家里开始讹医院的。但是我所谓见惯的那群泯灭感情的人并不多,病人家属带着病人来到医院就是寄希望于医院,寄仅存的希望于医院,无论是治愈还是能多活一天都满怀希望。
工作久了可能就麻木了,只觉得生离死别很常见的我,忽略了医院工作饱含了多少希望,这份工作充满了的神圣性。即使我不是医护,即使我不能给病人看病做点什么,但此时我觉得为了维护这份神圣,我可以做点什么。
轰轰隆隆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大厅,清理得没有痕迹,仿佛没有发生过什么。(财务科)